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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3/25 17:5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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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芸在镇上开着一家理发店。粉红底色招牌的一角印有她的笑脸,青春貌美,笑靥如花。

理发店叫一帘幽梦。店名和理发是没有关联的,起这个名字,许是因为当时这部剧挺火的缘故。

梁羽生说,中年心事浓如酒,少女情怀总是诗。年轻女子的内心应该都有浪漫和憧憬吧。

镇上地处平原,一马平川,没有山水点缀。谈不上钟灵毓秀,人杰地灵,如果说这稀松平常的村落,有什么特色,我只能说,这里除了民风淳朴,就是出美女。

若芸就是天生的美女。若芸读初中时,就挺拔玉立,卓然不群。不施脂粉,却肤如凝脂,面白如玉。

若芸初中毕业,去省城学了美容美发。两年后,她就回来在镇上开了理发店。

店面不大,约有八十平方米。当时镇上已经有了六家理发店,都经营多年,拥有固定的客户群体。若芸家人并不看好,觉得这个行业在镇上竞争激烈。

若芸说:

你们说,我一个大活人,总不能闲着吧?我种地也没力气,反正学了这门手艺。挣多挣少,都是自己辛苦所得。

于是父母出面租了这间门面,一年房租九千六百块钱,又花三千块钱简单装修,购买了理发工具。

若芸排行老大,下面两个弟弟。父母务农,性格憨厚朴实。若芸不但漂亮,还口齿伶俐,嘴特别甜。

理发店甫一开张,不消几日,就门庭若市,当然,去的多是年轻小伙子。村里都有了口头禅,理发,就去一帘幽梦。

村里打光棍的牛大头,已经三十多岁了,一个月都要去几次,不是去理发,就是去刮脸刮脸。据牛大头说,若芸那小手给人洗头,觉得浑身舒畅。

若芸有自己的原则,进门的都是客人,说俏皮话开玩笑可以,想动手动脚,就疾言厉色,毫不客气。

若芸清楚,自己还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家,如果不自重,语言轻佻,传出风言风语,就丢人了。所以,不管理发者抱什么心思,若芸都很有分寸。

姑娘大了,终归是要嫁人的。

邻村村支书家的魏国军,在镇上开有饭店,生意兴隆。他觊觎若芸的美色很久了,一直有事没事就过来搭讪。

若芸知道魏国军的心思,却看不上他,言谈举止,保持着距离。若芸不喜欢魏国军,是因为魏国军的口碑不好,他凭着有钱,和许多姑娘还有小媳妇关系暧昧。

若芸文化程度不高,但有自己的是非观念,对未来的爱情和婚姻,有追求。几年来,追求若芸者,络绎不绝,但都被若芸拒绝了,一直到刘守智的出现。

刘守智和我同村,细高个子,戴副眼镜,毕业于市里师专,在镇上初中教学。

刘守智二十四岁,像个老学究,不抽烟喝酒,不打牌。看电影和电视剧,必是主旋律,尤其喜欢看新闻联播。

他喜欢独处,假期里一个人在家写毛笔字。他的朋友很少,但我却是一个,我爱好广泛,他喜欢的主旋律影视,还有书法,我都略懂,所以有共同语言。

刘守智和若芸是初中同学,只是交际不多,以刘守智的内向性格,能和哪位女同学关系紧密呢?

刘守智每次理发,都不去若芸的店里,他觉得都是同学,给钱不给钱都不方便。

刘守智一次路过若芸的理发店,恰好若芸闲着没事,站在门口。看到刘守智,若芸主动打招呼,让他进店里聊几句。

刘守智羞红着脸,把自行车停好进了店里。许是若芸的光芒让刘守智自惭形秽,他显得很拘谨,若芸则不然,笑语盈盈,没话找话,说了很多。

刘守智的姑姑和若芸同村,平常来往频繁。若芸经常打听刘守智的情况,知道刘守智还没定亲,就想让守智的姑姑保媒。

守智的姑姑有些为难,因为若芸尽管人不错,但没有固定工作,而且流言蜚语不少,碍于面子,就嗫嚅着同意了,但不承诺能促成。

守智的父母听后,立马拒绝了,他们觉得孩子大学毕业,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。若芸是漂亮,但漂亮有什么用?尤其她店里老是围拢着一群大男人,不清不楚的。

令人想不到的是,守智却同意。许是漂亮姑娘谁都喜欢吧。守智尝试说服父母,素日不善言谈的他,在父母面前滔滔不绝,口若悬河,最终得偿所愿。

若芸的父母,很满意。女婿是公办教师,老了有退休金,这是一辈子的事,嫁给守智,女儿的一生也算有了着落。

情投意合,一切水到渠成。

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,但店面的生意却惨淡了。若芸结婚后,年轻人去理发的明显少了。

就是本村的人,除了内心羡慕和嫉妒,人前人后,也不便于再拿若芸开玩笑了。

刘姓是村里第一大姓,许多人都和守智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,再开若芸的玩笑,不是没事找事吗?

天高云淡,日月如梭。若芸陆续生了两个男孩,生二胎时,守智还交了三万罚款。

若芸怀孕后,就把店关了。挺着肚子,不方便,万一有个闪失,得不偿失啊。刘守智对若芸很好,百般呵护。

刘守智弟兄四个,他和若芸结婚以后,就和父母分了家,住在新盖的院子里。尽管只有五间堂屋,院子里空落落的,但夫唱妇随,日子过得美满滋润。

儿子读初中时,两口子在县城买了房,因为乡下的教育水平实在不敢恭维,他们不想耽误孩子。

因为是国家级贫困县,守智的工资并不高。他又不会溜须拍马,曲意逢迎,干了十几年,还是一个普通教师。

新来的老师都混得风生水起,就刘守智还固守着自己的倔强。

若芸也没闲着,最初靠金银花辛辛苦苦挣了几万块钱,最后都被担保公司骗得血本无归。

若芸以后就打零工,理发店不能再开了,整个镇上,理发店大大小小十几家,房租也涨得离谱,再干也是落不下钱。

买房子的钱,基本都是借的,从身边亲戚朋友那借了十几万,算是交了首付。

剩下贷款三十几万,每月有一千多的月供。

县城贫困,但消费不低,刘守智的三千多工资,入不敷出。

若芸三十五了,远看,还有年轻时的美丽影子,但细看,却是皮肤粗糙,满脸沧桑。

若芸在小区的物业打工,一个月一千八的底薪,表现好的话,能多拿几百奖励。为了几百的奖励,若芸不辞辛苦,省吃俭用。

刘守智显得衰老了,几年都没写过书法了。刚结婚的几年,他还在集市上通过写春联挣点外快,现在都是印刷品,谁还写春联呢?

若芸带着两个孩子在县城生活,刘守智就两边跑。

镇上距离县城三十里地,刘守最初是骑着自行车,若芸心疼他,就给他买了辆电动车。

前年,刘守智在课堂上晕倒了,是心肌梗塞,医院,就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。

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刘守智,正当壮年,上有老,下有小。他是一闭眼,不管不顾了。

生活的担子,全部撂给了若芸。娘家两个弟弟,同情姐姐,说以前买房借的几万块钱,不用还了。

还有守智的两位哥哥和弟弟,也都表示了,今后凡是遇到什么样的困难,只管说话。

若芸坚强地给守智办完葬礼,到县城后,躲着孩子,把头埋进被子里放声大哭。

再难,生活也要继续。

学校给守智发了一年半的工资,并且若芸作为遗孀,以后每个月都有不多的抚恤金,三百多块钱,聊胜于无吧。

若芸把钱分成几份,还了一部分欠款。她总觉得,当初别人肯借钱给自己,就是帮了自己。不能找理由不还给别人,这是原则。

若芸一次在县城遇到同村的出门姑娘,她整日打扮花枝招展的。她劝若芸不要再在物业打工了,辛苦又不挣钱,何苦来着。

若芸说,我都这年龄了,还能干啥呢?对方诡秘地说,若芸姐,你是不打扮,你要打扮了,还是很漂亮迷人的。你不如去县城东边的洗浴中心干那个吧,一天几百块钱,弄好了,一个月挣一万多。

若芸知道她说的是啥,脸色马上变了。若芸说,我管不着别人,但我死也不会去干的。

对方撇撇嘴走了。若芸再没联系过她。

若芸觉得尊严受到了侮辱,她不能对不起守智,也不能让孩子们以后被人戳脊梁骨。如果说,人有底线的话,清白,就是底线。

一次,我在县城和同学们吃饭,竟然在一家小饭店里看到了若芸。

我常年不在家,彼此都是多年不见了。当时,她在饭店干服务员,负责端菜。

我们闲聊几句,她说她现在干了两份工作,白天给一家培训机构干杂务,晚上来饭店打临工。

她给我们端菜,我明显觉得份量很足。我说谢谢了,她说客气啥,然后笑着过去了。

她的笑,依旧如当年,笑靥如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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